凶凄
(一)
殷红殷红的床单,隐约绣着一些图案,包住了整个床,垂下的边角柔弱的覆在地板上。
床很平整,正中放着一个电脑键盘。很新的样子,在很暗的房间里也透着一种牙白色,或许带夜光功能,键面闪着幽幽光泽。
屋子靠门口处的电脑,连接着另一个键盘。而那个相对陈旧了很多,虽然看出也常常擦拭,干净中还是有些发乌,有些键位大概是常常使用,摩擦掉了上面的字迹。
屏幕现在是屏保模式,几只热带鱼,逍遥自得的游来荡去;光电鼠标内的红灯突然闪出强光,照亮这个不大的空间,后又在瞬间黯了下去,然后再次闪亮,周而复始……
偶尔浸泡红光的屋子显的有些怪诞和诡异。
窗子没有关,窗帘时时被风吹起,不多会竟移到了一端的尽头。
窗外是轮冷月,无声照着这栋小楼,而平日里干净的白色楼漆,此刻反射出惨青惨青的颜色。
阿明呆立在浴室的镜子前,盯着镜中的自己。醒悟过来的时候,讪笑了一下“马上三十岁的人了,还那么喜欢对着镜子发呆”随手抓起一条毛巾,使劲擦着头发上的水。或许今天是妻子把洗澡水的温度调的太低,关了龙头就明显感觉浴室有些凉。
阿明走到浴室门口,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穿拖鞋。摇摇头,今天是不是太累了?然后叫了声“小盈,把拖鞋给我拿来吧”
外边没有回音,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浴室内冲撞,有点沉闷的回响。他以为妻子没有听见,提高音调又叫了两声。
还是没有人应答,好像是一个人在空旷舞台表演一般。
自己进来洗澡的时候刚刚八点半,小盈决不会睡觉。往常自己都困倦了她还是在泡在网上,估计是又带着耳麦和别人语聊去了。
想着就有些生气,阿明忍不住打开浴室的门,抄起浴袍光着脚往卧房跑。开了浴室门的瞬间,一股冷气忍不住让他打了个寒战,“见鬼,刚刚九月就变成这样冷了?”紧了紧浴袍,刚刚要迈步,客厅里的落地钟突然敲响了。
阿明浴室走到卧房门口,“铛,铛”的钟声整整敲了十二下。
“破钟又走快了。早说不要她们家的老古董,非说什么祖传。明天还得找人修……”想着,阿明就拧开卧室的门。
随手打开灯,“小……”阿明突然发现屋里没有人,一肚子准备好的说词全无用处。瞪着眼睛呆立了几秒,先找出拖鞋,穿的时候竟然发现落了一些灰尘,他无奈的摇摇头,套了件上衣,就转身往厨房走。
奇怪,厨房也没有人。他又来到客房的卫生间,敲敲门,“小盈,你在吧?”
一种直觉,妻子不在里面。为了验证自己的感觉,他拉开卫生间的门。
果然里边是空的,没有人。
她出去了?是不是我洗澡时候没有听到?带着疑问,慢慢的走到大门口。
大门是关着的,阿明慢慢站在门口,突然有些恐慌,没来由的。
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,缓缓的开始拧动,拧的很慢。
“嘎”门把拧不动了。大门是锁着的,没有开过。
他的大门是定制的,只为听说太多发生事故后被锁屋里出不去的悲剧。所以家里的锁不同:外边上锁和里边上锁不一样,外边锁住后,里边还可以打开,只有里边锁定,才是真正的上锁。
阿明呆立在门口。
小盈,你在那里?
(二)
“铛,铛”厅里的钟声再次响起,而这次居然响了十三下。落地钟能敲十三下吗?阿明有些错愕。
“阿明”一个似悲似喜声音突然响起,吓了他一跳。
转头的时候,妻子小盈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三步远的地方,看着他,手里抱着刚刚在卧室床上的新键盘。
不知为什么,突然感觉对面的妻子竟然很陌生:脸色苍白,唇色灰暗,无生气的面颊上偏有双专注眼睛。
对,就是专注,在仔细的打量自己。
“你,刚刚去哪里了?”阿明开口问道,声音有些干涩。
小盈没有说话,开始浅笑,只是嘴笑的真挚,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。
“是不是趁我出来后,溜进浴室了?”说出话,好像是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,又像是为解释给自己听。
小盈的眼睛一阵迷惘,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开口,“对啊,你真聪明”说着还眨了眨眼。
左眼在眨动,右眼还是使劲的看着他,配合着笑意的嘴角,阿明毛骨悚然。
小盈突然转身,说着“为什么不开灯啊”,然后去摸开关。
转身摸开关的瞬间,脸庞还是向着阿明说话,脖子拧成不可思议的角度,好像是属于两个躯体的指使。
“啪”客厅的灯亮了。灯光下的小盈脸色不再那么吓人,回复了一些往日的端庄,柔媚。
阿明使劲甩甩头,像要甩去不安,坐上沙发。
小盈走向厨房,每天晚上阿明坐在沙发上的时候,小盈总会泡杯茶来,几乎成了功课。
看着小盈的背影,阿明随口问“几点了”小盈头都没有回,“看表啊”
刚刚要说厅里的大钟坏了,他抬头就看到,落地钟的指针指向的时间是九点十分。
阿明指着大钟,对着端着茶杯来的小盈张口结舌,不知怎么开口。
小盈看看钟,又看看阿明的表情。“坏了吗,回头再找人修理吧”
此时此刻,阿明还能说什么。
端起茶杯,扑鼻而来的不是往日的茶香,有种淡淡的腥气。不由的问妻子“今天什么茶?味道怪怪的”
小盈从坐下后,就开始低头拍沙发上的卧枕,“要不,我给你换一杯?”声音有些迟疑。
“算了,不喝了。我今天有点累,想早点休息”
“哦,那你先睡吧,我上一会网”
阿明要责备小盈几句时候,想起平日里不知说过多少次,也不见效。咽了口吐沫,也咽下想说的话。
“恩,别太晚”说着,阿明就往卧室走。
小盈紧紧抱着怀里的键盘紧步跟上,还是垂着头,看不清眉目,只是嘴角的两端微微颤抖着。
(三)
脱下外衣,解开浴袍躺上床,阿明伸个懒腰,随意的说了句“你新买的键盘看起来不错”然后闭上眼睛准备入梦。
他没有看见,妻子听到这句话后如遭雷击,猛的抬起头满脸惊恐的看着他,良久后,又慢慢的垂下眼睛,不知想些什么。
阿明睡觉一般都很死,只要睡着了再睁开眼肯定是第二天,而今天却总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,更不舒服的是,总感觉有人在打量他。
努力睁开昏沉沉的眼睛,瞬间完全清醒——妻子就静静的站在床边,对着他笑。眼睛很认真,决不是冷酷;嘴角在上翘,是笑的意味,却不知为什么,结合起来只有一个感觉,狰狞。
他很恼火,质问妻子“你干什么?大晚上不睡觉,有病啊,盯着我看!”
妻子在他睁眼后就把目光垂在地上。没有回答他不满的吆喝,反问了一句“明天多少号?”
“十号”阿明想都没有想就回答。原因只有一个,他的公司,十号是发饷日。
妻子愣了一下,喃喃的说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“这样久了”
慢慢的,小盈在床边蹲下,还是那样执着的眼睛,语气却带着明显的讨好,“阿明,这几天不要上班了。陪陪我,好吗”即使在恍惚中,阿明的心也痛了一下,没来由的。
“恩,我还有十五天的年假呢,今天到公司后,我……”
“我已经替你请好假了”妻子打断他。
“嗯……”迷糊的阿明随口答应,突然又坐起来,“什么?”
阿明没有注意,小盈说话的时候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,指甲全掐进掌心里,惨白的手指好像非常贫血,甚至一滴血都没有渗出,“我替你请假了”。
“胡闹!”阿明拍床就要起身,却被小盈轻轻按住。怒火中,完全没有注意到,健壮的自己是被孱弱妻子一只手按住的。
“我最讨厌别人安排我的生活,以前就告诉你了,你怎么这样干?”阿明把话吼了出来。
小盈没有任何的争辩,慢慢的倒在阿明的胸口“容我一次吧,明,就一次。容我吧。啊~”
阿明的口气放缓,“我没有说不行,只是希望你能先告诉我”抚一把妻子的头发,却让小盈突然颤动。
冷静了自责,自己的臭脾气吓住妻子了。轻轻的拉起妻子,“想去旅游吗?我来定票”
“哪里都不去,哪里都不去!”小盈突然喊了起来,脸色因为着急甚至有些嫣红,后像明白了自己的失态,补充道“我只想和你一起,在家休息几天”
“好吧,老婆大人”阿明玩笑的敬礼,然后问“现在能准许夫君睡觉了吗?”
小盈嫣然一笑,在关灯前,不知怎么,阿明感觉妻子笑的无比凄冷。
黑暗中,小盈温柔在他背上开始按摩。妻子技术无可挑剔,无论是往常还是今天,很快阿明又被困意侵袭了。最后迷糊的念头是:妻子今天的手很凉。
妻子睡的很沉,竟起了轻微的鼾声。阿明被吵醒了,翻身的时候,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,确认的摸了一把,是那个妻子今天一直抱着的键盘。苦笑,妻子喜欢上网竟然弄成这样。想着,就伸手要把键盘从怀里拿出来,却发现睡沉了妻子竟然死死的揪着,象溺水的人抱着救命的器物。
好容易掰开手指,又摸到上边的线被妻子拴在脖子上,打了很多死疙瘩。
无奈下,阿明只好把键盘往枕上推了推。继续睡觉。
好容易再次进入迷糊状态,就听见了妻子的尖叫,“键盘,我的键盘”边叫嚷边在床上拍打寻找,很用力的拍过阿明的胸口,生疼。
阿明第一个念头是,老天惩罚我,不让我睡觉。
无奈起身,打开床头灯。看到妻子抱着枕上的键盘,一番潮红迅速从颈下占领了那惨白的脸,喘着气,鼻头上竟然有细细的汗珠,眼眶里全是狂热,嘴里还在念着“键盘,键盘”
阿明啼笑皆非,“你用电脑用出毛病来了?睡觉还挂着键盘,别说是今年流行啊”
小盈象噩梦初醒,不再言语,眼睛却闪着泪光。
窗外似乎已经黎明,厚厚的窗帘仍阻挡不了光亮的到来。
感觉无趣,阿明不再说了,看看床头的电子表——22:22?“靠,家里的表都怎么了?”他忿忿不平着。
“阿明,我不要分别。我怕”妻子突然的扑拥让阿明莫名其妙。
今天的妻子行为很古怪,阿明担心妻子遇到什么不快的事情。倔强的妻子平日受了委屈,宁愿自己难受也坚持沉默,总让阿明心疼更无可奈何。
此刻,抱住自己后背的手还在微微颤抖。妻子在恐慌,为什么呢?算了,迟些再问吧。
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,阿明只是静静的抚摸妻子的柔发。
他还是没有看到,小盈的嘴角慢慢的渗出一道血迹。
(四)
家里的冰箱塞满的食物,甚至阿明常用的肠胃药品都准备了很多。“为了自己这次长休,妻子定是期待并预谋很久了”阿明有些无奈,有些感动,更多是感慨。
每天,小盈并不拉开窗帘,让屋子总在一种朦胧中。阿明从不习惯到适应这样的光线,只间隔了短短时间,现在迷恋上这样的感觉:和妻子于其中听喜欢的音乐,倾谈过往,相拥而舞,更多的时候仅相互偎依着,什么都不说,什么都不做,沉默的享受相守。
偶尔时候妻子突然紧紧盯住阿明,直直的看,象变了一个人。这稍微让他不快,后安慰自己说,平日工作忙,总是疏远妻子。所以才有这样执着和哀怨的眼神。
或许因为运动量少,这三天来两个人吃的非常少,让阿明欣喜的是,肠胃毛病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痊愈了。当他把这消息告诉妻子的时候,妻子微笑“是吗?那真好”苍白的脸色带动着笑容,楚楚动人。
黄昏迫近,暗淡的屋内没有开灯。远处的家具,墙壁上的油画,甚至在厨房忙碌的妻子,都显得若即若离,恍然如梦。
精致的晚餐已摆放在桌上,两支红烛也点燃,却没有人动刀叉。妻子又在看着阿明,痴痴和不舍,还有种难以表述的绝望伤心。阿明忍了三天的话,终于在此刻开口了。
“小盈,你是不是碰到……”一只涂抹过蔻丹的手指轻轻的封住了他的唇。“别说,什么都别说”
阿明甩头挣脱开手指“你怎么了嘛?”
“没什么。只是觉得遇到你,很幸福”妻子的脸孔隐入烛光的暗角,看不清表情。
阿明有些着急“你到底怎么了嘛?我们还有长长的一生,可以慢慢回顾,慢慢珍惜”
“是啊,还有一生,可以回顾,慢慢珍惜”声音虚无飘渺的传来,“明,别说了,吃饭吧”
“不行,没有要求过你什么,这次我请求你把不快说出来,我们是夫妻,要走一辈子的路。你的难过我如果不能分担,还算什么丈夫?出了什么事,告诉我吧,小盈。”
一杯酒,被秀美手指平稳的举在半空,期待交汇时清脆的鸣响。听得这样的话语后,微微一颤,泼洒出来一些,在洁白的桌布添加一块褐色印记,并迅速扩大成一幅古怪的图案。
“怕是洗不掉了呢”酒杯落寞着缓缓的降下,放在了图案上面。
“小盈!”
“我会告诉你的,迟一些好吗?衣服溅了些酒,我去换一身衣服”说完,妻子就往卧室走去。
一身菊黄旗袍加身,挽起头发,露出曲线优美的脖颈,轻轻的旋身,舞尽风花雪月。再对阿明,清笑“喜欢吗?”
“喜欢。过去喜欢,现在喜欢,将来也喜欢。每次拥你跳舞,都想就这样的天荒地老”
“那就来啊,让我们天荒地老吧”声音风情万种,柔媚无边。
“我先冲个澡”阿明放下酒杯,转身往浴室走去。
妻子并没有答话,看着阿明的背影,轻轻的捻着一缕垂下的头发,若有所思。
打开的龙头,突然冒出股子黄水,流进了毫无防备的眼睛,涩痛。阿明赶快关了龙头,大声咒骂着,在镜子前用水冲洗。
“怎么了?明,怎么了?”闯进来的妻子,满脸紧张。
从相识到现在,两人从来未共浴,偶尔拿换洗的衣服也是彼此只放在门口。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妻子,阿明不知所措的目瞪口呆。
小盈看到阿明无异,像是松了口气,对着阿明的表情,夸张的拍拍胸口,笑着转身离开。
阿明也被妻子的动作逗笑了,而就是在转身望向镜子的时候,笑容僵硬在脸上,瞳仁猛然缩小,象一只受惊的猫。
——小盈还没有完全走出去,但是镜中看不到小盈,只有门在缓缓的关闭。
阿明猛然回头,一只玉手还没有完全离开门把;再看镜中还是空空。
门,如同自己缓缓的关上。
全身瘫软的阿明,坐在浴室的地上。
老人说——人在镜中是看不到鬼的,只因为人鬼不途。
惊慌、恐惧、担忧、焦虑、难过、悲哀洪水般的袭来,他不停的颤抖着。
妻子变成了鬼?到底是怎样的可怕遭遇?莫非真的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?
越想越可怕,越想越可怕。
——难怪那晚她不见了,怎么都找不到;
——难怪大钟的声音敲响都透着诡异;
——难怪屋里森森阴气,她总是行为古怪;
——难怪总挂着什么夜光键盘,就是磷火,一定是;
——难怪她不敢开窗子,因为怕见光;
——难怪她说要我陪她,她怕;
——难怪她说不要分别,想永远一起……
而随即,另一种心情悄然升起。
——为什么她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察觉?
——为什么明明感到妻子悲伤,我一句话都没有安慰?
——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自怨自艾,不马上把歉意告诉她?
她是我的妻子。我想要相守一生人。无论她变成怎样,我坚信我守她的心如她守我的心一样。
虽然还是恐惧着,阿明拧开了浴室的门,走了出去。
——即使人鬼不途,我还是要告诉她,我爱她。过去爱,现在爱,将来也会爱。她的快乐,她的欣喜我曾分享;她的难过,她的不幸我也该分担。
走出浴室,阿明的脚步已经明显轻快了下来。
瞬间后,脸色就变了。
(尾)
还是那身旗袍,躺在客厅的摇椅上,不知哪里的老旧的录音机,放出的是阿明母亲最喜欢的老曲子《胭脂扣》
“只盼相依……那管见尽遗憾世事……祈求在那天重遇……诉尽千般相思……人被爱留住”
妻子安静的面容,惨淡依旧,凄艳依旧。
“小盈”发出的声音干涩异常,两个简单的发音,费劲全身力气才微弱挤压出来。
除了哀婉的的唱腔,没有任何回音。
“小——盈”颤音掩不住一种伤,有如末路穷途。
“小盈!”悔恨和不甘宣泄而出,阿明扑了过去。
“哎哟”小盈睁开迷糊的眼睛,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丈夫,神情里的惊吓浪潮般退落,取而代之的是份若水柔情。
轻轻抚过丈夫的肩头,“怎么了,明”
阿明使劲摇头,用力抱紧妻子,泪如雨下。
——刚刚才明白,有多爱她:爱的不计后果,爱的超越了一切,而可悲的是过往里竟然不懂,更没有珍惜!
“别哭,明”妻子拉起了他,纤纤手指抚过他的眼敛,温柔而冰冷,如岁月无声。
“我去给你泡杯茶”说着,妻子理理旗袍,往厨房走,俏娇的话语传来“旗袍爱起摺,凌乱的不好看了吧?”
“好看,永远都好看”注视着妻子的背影,脱口而出。
“叮咚”门铃响起,正在厨房往杯里放茶叶的小盈呆立了一下。
阿明往门口走,就要开门。
“不要”小盈像是突然醒悟,赶忙往门口跑,却在客厅绊了一下,摔倒在沙发上。
门开了,是小盈的弟弟“锋”看都没有看替自己开门的阿明,直奔姐姐而去。
阿明摇头,无奈的关门,也往妻子身边走。关门的时候,锋回头看了阿明一眼,满眼诧异,但还是没有对这个姐夫打招呼。
“姐,你怎么样?伤到没有”锋扶起姐姐。
小盈却满脸紧张焦急“你走,你走”说着就把弟弟往门口推。还是那样凄楚,偷空看着阿明。
锋发火了,一把推开姐姐“你以为我想来?要不是爸妈身体不好,非让我来看看,我才不来!”好像是发现自己说话有些过分,声音变的低沉“你是我姐姐,我不愿看到你伤心,明哥……”小盈突然飞身上去,一把捂住锋的嘴。
锋使劲的掰开姐姐的手,焦急而愤怒的喊着“你醒醒吧,明哥已经死了!”
“我的事情,不用你管”小盈面如死灰。
“不用我管,嗯?”说着一把扯下小盈颈上的键盘。
正在被锋的话语迷惑的阿明,突然感觉两个人都消失了。最后入目的,是妻子颈上被拉出的一道血红。
虽然看不到,声音并没有间断:锋的走动,小盈的尖叫和撕扯厮打。
“不关我事,嗯?爸妈说你用自己的血染红床单,招魂成功了没有?我来看看,你疯完了没有”嘶吼声中带着哽咽。
“啪”一声清脆的耳光,屋子沉默了。
随后,压抑的低泣渐渐响起,伴随着痛惜之极的呼喊,“姐,别再执迷不悟了,明哥死了,再不会回来了”
“干吗要悟?执迷了,求到不悔就好”迷离而坚越情意,在简单的话语里荡开,涟漪般的扩散着。
“姐,你是个傻瓜,无可救药的傻瓜”虽然看不到,阿明却知道锋现在的表情定是伤心欲绝。
“你走吧,锋”然后是开门的声音。
妻子抱着那个键盘,出现在那里。距离阿明不到三步远的地方,短短距离,宛如千山万水。
“阿明”还是那似悲似喜声音,脸色苍白,唇色灰暗,无生气的面颊上偏有双专注眼睛。对,就是专注,在仔细的看着自己,象要看尽一生一世。
“我死了?”无意义的喃喃,阿明感觉一片空白。看到打开的门,想要关上的时候,手却从门把上穿过了。小盈蹲下身,从地上捡起一块被撕落的大红床单,无言的来到他身边,轻轻的盖上了他的右手。
“嘎巴”门被他右手一推,关上了。
呆呆的看着停放在手上的红布,他说话了“多久了”
妻子咬着嘴唇,开了又合,合了又开,最后还是说出“二十七天”
“这么说,我的记忆还是二十七天前的?这么久了……”
“我试过了很多办法,总算让你回来了”下唇已经被咬烂了,却还是没有血流出。
“回来?回来啊”阿明沉默了,好像在劝服自己相信。很久后,才开口“我还有多少时间?”
“听说……最多三天”面无表情的话语,就着眼泪滴落。砸在客厅的地板上的声音,很轻,却似乎带起回响。
“今天是最后一天吗?”一口叹息缓缓的吹出,“今天在镜子中看不到你,还以为……呵,原来人看不到鬼,鬼也是看不到人。只是……能再次看到你,真好”
想通了,他展颜面对泣不成声的妻子“愿意陪我舞一曲天荒地老吗?”使劲抹去眼泪的小盈也努力的笑了“当然,我很愿意”
悠扬的旋律飘忽,阿明感觉自己越来越轻,思绪越漂越远。
几滴热泪,隔空而来,绕在身边,有点凄,有点暖。